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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次:第3期    作者:霏  蓝   查看:241




  当秋意迈着绰约的舞步袅娜进我家那个不大的庭院,满院的丝瓜花就开了,开得那般金黄灿烂,那般娇艳欲滴,那般芬芳四溢,那般令人叹为观止……阳光下,硕大的花朵高挑在细嫩纤长的瓜妞顶端,争奇斗妍地怒放着,像着了黄袍的公主,一朵比一朵雍容,一朵赛一朵华贵。阵风吹来,摇曳颤动的身姿彰显着娇美容颜的华丽与高贵,夕阳映照,剔透晶莹的神韵曼妙着丰盈体态的典雅与脱俗。四溢的芳香浸过心底,我就迷醉在满院的花香里。
  这些丝瓜是奶奶闲暇时一颗一颗种下的。墙边那些深浅不一的小坑里,同时和种子一起埋下的,还有奶奶盈心的梦想和阳光般的希冀与期望。
  种子就在奶奶的守望中生根发芽,秧苗就在奶奶的浇水松土中渐渐长大。随着枝条的分生伸展,藤蔓开始本着趋利的原则四处蔓延。为了让它们有个好的去处和归宿,奶奶不分白天黑夜地坐在我家庭院的台阶上搓绳子,材料都是父母、姐姐为人加工皮包裁下来的下脚料,本是当垃圾扔掉的,不知何时又被奶奶一袋子一袋子的捡回来,宝贝似的存放在西头储藏室里。只要有时间,身体允许,她就会不失时机地把这些边边条条拖出来,一缕一缕地整理好,阳光下,灯影中,成就着一根一根地粗绳子。先半跪在地上用一只膝盖抵着绳头搓一段,稍长一些,就把长长的一截坐在屁股底下,边搓边从屁股后面把长了的绳子拖一下,然后继续着她的庞大工程。就这样搓搓拖拖,拖拖搓搓,一会功夫,她的身后就蜿蜒游动出一大串,黑黑地,长龙般。
  开始,无人知晓奶奶此举的目的,也没人成想去问个究竟。都以为是奶奶看东西扔了可惜,找回来消磨时光自找乐呵,所以一家人都觉得特好玩。尤其是天天专注地乐此不疲在一堆废弃物中劳而不辍,更是让我们感觉到奶奶的认真与可爱。因奶奶耳聋得雷声不惊,说什么她也听不到,所以我们只能看着她自顾自地玩,没人去打搅她。人老了,就像孩童一样,不喜欢别人干扰自己所做的事,那就让她在自得其乐中找寻自己的开心与快乐吧。一连几日,奶奶着了迷一样地,天天把搓绳子当成了她的主要任务和必修课。
  后来,当满院子爬满了蜘蛛网,是奶奶用绳子东一根,西一根,东西南北盘根错节架起的。我们才明白了奶奶的用意和良苦用心。她的目的是想给丝瓜搭架,让它们的枝蔓有个伸展的去处。看到85岁高龄的奶奶还有这般创意,一家人喜不自禁了好多天。可开心过后,烦心事随之而来。因为满院子的天罗地网,都是奶奶一手造成,她年龄那么大,绳子扯得那么远那么长,高度可想而知,更何况奶奶本身就是个个子不高的小脚女人。所以,当横七竖八的绳索吊起,便阻挡了家人通行的路,出入极其不便。不管出门进门,必须弯腰前行,不然,就会有钻进间隙被绳子套住的可能。尤其是外人来,低头弯腰苦不堪言不说,看到院子里迷宫般密麻麻、黑乎乎一片,进不去,出不来,难免指手画脚品评一番,这让父亲感觉很不开心,就想从中剪断一段,开辟一条通道。可妈妈考虑到奶奶一番苦心,还是坚持留了下来。于是,满院子的天堑通途,就成了我家很独特的一道风景。
  当丝瓜蔓爬满了绳索,当金黄的花开芬芳了我家小院,当一根根细长的丝瓜从绳条间隙垂落下来,长的短的,粗的细的,圆的棱的,林林立立,挂满了藤条,奶奶曾经播下的期冀和希望也随之绽放了。瞅着自己的杰作,品尝着收获着的喜悦,开心从骨子里溢出,笑容也像这蓬勃的丝蔓一样爬上了奶奶满是褶皱的脸,层层舒展开来……瓜熟蒂落,奶奶在收获中体验着分享的喜悦。她把成熟了的丝瓜一个一个摘下来,揣在怀里,小脚微挪一步一颤地送给左邻右舍,让他们分享自己劳动的成果。我们的村子不大,几乎所有人家都接受过奶奶的馈赠,奶奶就在不断地来来回回中用她那双无私的小脚支撑起自己高尚的人格,用平和宽容的襟怀奉献着自己永久的爱心。
  那年,丝瓜花再一次开满我家庭院,我的奶奶却去了另一个世界。那满院的芳香,就成为我今生永远抹不掉的记忆,伴着奶奶的音容笑貌,定格在那个美丽的季节。